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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后感评论

羊年说狼(六)

---狼图腾引发的议论之六
2015年03月05日
来源:本 站作者:全立芳编辑:周培兴点击数: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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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记录亲身经历知青伪文化

  昭昭的博客

  刘小萌:关于《狼图腾》的发言

  《狼图腾》虽然炒得很热,但我一直没看。现在社会发展日趋商业化,什么都在炒作,如果你去跟风的话,一是没有时间,一是你确实也跟不上。中国的出版物一年有十五六万种,谁看得过来?关于这本书的评价,在网络上一直有争论。我一概没看,因此也没有什么先入之见。

  今天上午,我才翻看了《狼》书的结尾部分的议论和“南方周末”的报道。我认为,“南方周末”的那篇报道比较精练地概括了作者的基本观点和创作意图。看完后,首先一个感觉,它不是一部普通的小说,小说作者实际赋与它的,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对中国的传统文化和历史重新改写,创建一个全新的体系。在这个体系中,对狼性的讴歌是一条贯彻始终的主线。

  文学与史学不同,它允许虚构事实,允许作者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创造性和想象力,但这并不等于文学家可以任意曲解历史事实,用经过曲解的“历史”误导读者,并为其荒谬的观点张目。《狼图腾》作者提出中国的二十四史应该重写,目的是“引狼入史”,即把“深刻影响中国历史的狼图腾精神引入史学”(书464页)。如此赤裸裸的表述非常彻底,令我震惊。小说结尾部分,充斥着对中国历史的误读和曲解。虽有“无知者无畏”之说,但这位作者却并非无知。作者对曲解历史有着非常鲜明的目的性和功利性,即“文以载道”,要把他极力张扬的“狼性”和“狼的精神”贯穿古今,发挥到极致。

  一部鼓吹赤裸裸狼性的小说居然在社会上产生轰动效应,我觉得是一个很大的悲哀。不客气地讲,通过这个现象,再一次给国民的素质打了一个问号。商业炒作,盲目追风,宣泄受压抑的情绪,诸如此类现象,我们早已司空见惯。如果说对草原生活的憧憬吸引了许多读者,对历史的无知使许多读者丧失鉴别的能力,而尤其让人感到担心的,还是“狼性”的呼唤在许多年轻人心中产生的共鸣。作为史学工作者,我们也应该为自己的无语感到自责。如今社会上借“史”媚俗之作层出不穷,大行其道,固然不必认真,但对于这部公开赞美狼性,标榜“引狼入史”的小说,却不应保持沉默。

  我自己曾在内蒙牧区插队5年,作为“知青”,在生活中跟狼打过交道,对于今天在座的各位“知青”,这种经历并不陌生。那么,在我们的印象中,狼扮演的究竟是一种什么角色?在蒙古牧民的心目中,它又是什么货色?换句话说,是否真能像作者那样,从狼性中发掘出“闪光点”,把它推崇为人类取仿的对象,甚至作为中华民族振兴过程中价值体系的一根脊梁?显而易见,我的答案是否定的。

  一,狼图腾与蒙古信仰

  姜戎的书定位在狼图腾,将狼图腾说成蒙古民族乃至北方民族最有代表性最重要的信仰,这种定位与中国历史的基本常识不符。为什么这么说?大家知道,中国自古就是一个多民族多文化的国家,中国的古代少数民族,除了东胡蒙古族系的游牧文化,还有女真满族系的渔猎文化。满族先世是渔猎民族,传统是渔猎文化,作者却把他们纳入游牧民族范畴,首先犯了一个常识性错误。

  游牧民族也罢,渔猎民族也罢,早期信仰的一个共同特点都是“万物有灵”,即认为天地万物,日月星辰,山石河川、动物植物都具有灵性,存在着某种神秘力量。以后出现了图腾崇拜,即把某种特定对象如动物奉为本氏族图腾,对它顶礼膜拜,以期得到庇护。

  北方民族的图腾信仰形形色色,狼图腾只是其中之一。狼图腾信仰,不仅乌孙人有,突厥人有,畏吾尔人有,蒙古人有,满族人有,甚至俄罗斯西伯利亚一些小民族,以及北美印地安人等等都有。上述民族,既有游牧民族,渔猎民族,也有印地安人那样起步原始农业的民族。所以,狼图腾并非如《狼》书作者所云为蒙古族或游牧民族所独有。

  以满族人为例,清朝八大姓中有“钮钴禄”一姓。“钮钴禄”在满语中的意思就是“狼”,其祖先为“狼氏族”,即以狼为图腾的一种文化遗存。后来为了措辞雅驯,始把“钮钴禄”的汉字改写为“郎”。我国最著名的前女排队员郎平可能就是郎氏后人,她曾带领国家女排横扫世界排坛,如果《狼》书作者有知,是否也要把女排精神解读为狼精神的胜利?

  狼图腾不过是北方民族早期信仰体系中众多图腾之一,具体就蒙古族来说,“苍狼白鹿”的始祖传说明显受到其他民族的影响。公元前西域乌孙人传说:乌孙王为匈奴所杀,其子昆莫出生后被弃于荒野,不想乌鸦啄肉飞来喂食,野狼跑来给他喂奶。匈奴王认为他是神人,把他收养长大。这说明,乌孙的某个氏族或部落最初可能是以狼为图腾的。草原民族你来我往,文化在时间空间中彼此流通上下传承,以后影响到突厥人。在史书中,狼被说成是突厥人的始祖母,又说是始祖父。突厥史祖传说还提到,畏吾尔王把两个女儿奉献给天神,天神派下来一只狼与她们结合,这就是始祖。后来的《乌护汗史诗》,又为它添加上了天一样的苍色,苍狼成为领导突厥英雄乌护汗征服世界的神兽。降及蒙古人,始有“苍狼白鹿”的始祖传说。

  蒙古人的信仰体系异常庞杂,这本来是一个常识。我和定宜庄多年前写过一本小册子《东北民族与萨满教》,有兴趣的可以找来翻一翻。即便是蒙古早期信仰,最有代表性的也不是狼图腾,而是对苍天的崇拜。苍就是青色,苍天是青色的,苍天信仰久已有之。游牧民族、渔猎民族也好,在他们面前,自然的苍穹都代表着永恒,代表着绝对权威,也表示着深不可测的力量,对上天的崇拜,在各民族都有,包括汉族。

  狼图腾作为蒙古众多图腾之一,只存在于信仰的早期阶段。一旦蒙古民族进入国家时代,其信仰势必由多元趋向于统一。在这个过程中,狼图腾等原始信仰或被淘汰或与其它信仰相融合,湮没于历史的长河中。随着蒙古帝国的扩张和汗权的强化,一个至高无上的天神应运而生,这就是著名的“长生天”。在元代碑文或诏令中,随处可见对“长升天”的赞颂。后来,道教、摩尼教、基督教(景教)、喇嘛教等外来宗教相继传入草原,蒙古人信仰随之进入一个新阶段。《狼》书作者无视蒙古人历史、文化、宗教信仰演变的基本脉络和阶段性,把一个早被扬弃的狼图腾从早期信仰的庞杂体系中刻意抽离出来,穿越时空地加以绝对化和拔高,甚至将其描画为贯彻游牧文化始终的一个最具代表性的标志和精神象征,是非常可笑的。

  那么,狼作为图腾崇拜的一个对象,是否意味着信仰者对狼的赞美和讴歌呢?回答这个问题,必须首先说明图腾产生的心理因素。宗教学的一个基本常识:原始初民将某种动物视为本族图腾,原本基于两方面心态,或因受害而恐惧,或因受益而感激。前者,如狩猎民对狼、豹、虎、熊等猛兽的拜祝;后者如游牧民对马神,狩猎民对驯鹿、对狗图腾的尊崇。狼图腾的产生显然属于前者。因为受害而恐惧,自然谈不上尊崇,更与赞美风马牛不相及。

  《狼》书作者又说,游牧民族把狼作为图腾,绝不会把狗作为图腾。因为狗被人类驯化了,也就“带有某种羊性”。事实真是如此吗?前面提到,满人先世也有狼图腾,但是在这个被《狼》书作者划入游牧民族的人群中,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却是狗图腾。直到现代,许多满族人仍保持不吃狗肉、不戴狗皮帽子的旧俗。满人先世生活在黑龙江、乌苏里江的北方地区,冬季严寒,狗不仅是狩猎的帮手,还是重要的交通工具(沿着冰冻的河川拉雪橇)。由此形成狗图腾和相关传说。

  如果按照《狼》书说法,以狗为图腾的民族既沾染“羊性”,势必孱弱无能。事实却大相径庭,正是这个以狗崇拜知名的少数民族,不仅征服了中原汉族,建立了强盛的清帝国,他所开拓的辽阔疆域,至今仍是中华民族得以凝聚发展的基盘。1644年满人从东北打进山海关时壮丁仅有五万五千人,男女老幼全部加在一起不过几十万人,但是却征服了人口上亿的明帝国。事实充分说明,一个民族的强盛与否,与狼图腾根本没有内在联系。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都有一些以狼为图腾的民族早已从历史舞台上消失了踪影,同时还有许多未曾以狼为图腾的民族依旧兴旺发达。这是历史,也是现实。

  二,什么是狼的本性

  《狼》书作者响亮提出,要还狼一个公道,要还狼性一个公道。言外之意,过去人对狼的定性充满着偏见。狼的本性到底是什么?关于狼的故事,《狼》书作者讲了很多。我这里也讲几段亲身经历。

  我在蒙古包里生活了5年,与其他知青比,时间不长,也不算短。有一年春天,夜里我听到蒙古包外群狗失声狂叫。早起一看,就在蒙古包前大约50米处,兀立着一头奶牛,脚下是被狼咬死的牛犊。春天是产畜季节,牧民都知道要把新生牛犊赶回家,以防恶狼侵袭。看来奶牛的主人疏忽了,才酿成这样的惨剧。牛犊死后,这母牛不吃也不喝,整天站在那里,时而发出低低的哞叫,似乎在呼唤死去的孩子。牧民们骑马想把她轰走,让她离开那里。但轰走了又来,来了又轰,几经反复,牧民撒手而去,母牛却始终不肯离开,到第三天,母牛连渴带饿,悲伤而死。小时候学过一句成语“舐犊情深”。意思不太理解。通过这件事,才真正理解了它的含义。牛,作为一个动物,为了孩子赍恨而亡。母爱如此深切执著,连我们人类都做不到。同样是通过这件事,让我充分领略到狼的凶残。

  我在放羊时几次遇到狼对羊群的袭击。狼不像一般野兽,捕捉猎物,吃饱即足。狼是一种极凶残报复心理又极强的野兽。它一旦避开牧人,窜入羊群,总是大开杀戒。按说一只狼吃一只羊足够填饱肚子,但狼不是吃饱就罢休,而是继续在羊群中肆虐,所以一只狼往往能祸害几十只羊。狼吃饱后,就在羊群里乱窜,专门叼绵羊尾巴。狼一扑上去,绵羊就吓瘫在地。这时,狼的暴戾天性就爆发出来,它爬在羊的身边,慢慢舔羊的尾巴,直到把肥油舔光,露出白花花的尾骨。狼实在吃不动了,就在羊群中追逐为乐,专门咬羊脖子。羊的喉咙一断,只有死路一条。从这种暴戾、凶残的天性中,如何能挖掘出美德?什么强悍进取、聪明机智、善于团队精神、亲情友爱,富于家庭责任感,诸如此类,都是《狼》书作者对狼的赞美之辞,与我实际看到的狼性却反差鲜明。

  狼是一种很“独”的动物,为虐畜群,往往单独行动。只有交配期才成群结伙,夜幕中露出绿荧荧的凶光,在荒山野岭间嗷嗷乱叫。这与其说是“团队精神”,不如说是自私的天性。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除了杰克?伦敦《荒野的呼唤》采取一种拟人的文学表现方式,无一例外,均给狼一个负面的形象。难道我们的先辈都是一些低能?黑白不分,是非不辨?答案当然是否定的。狼的天性就是凶残、暴虐、贪婪,这与人类的普世价值观根本格格不入。

  《狼》书作者说,在草原生物链中,草、羊、人、狼,是一种平等的关系。在我看来,羊吃草,狼吃羊,人打狼。这就是大草原的关系链。反过来看,任由狼肆虐,羊群就没有了,羊群没有了,牧民衣食就断了根。说到底,牧民、羊、狼之间根本不可能存在什么平等关系。

  那么,在牧民眼里,狼又是一种什么东西?《狼》书说,牧民认为汉人是羊,蒙古人是狼。这样的说法不仅我没听到过,其他知青也没有听说过。蒙古牧民倍受狼灾祸害,牧民天性仁慈宽厚,加之喇嘛教的影响,不可能赞美狼性。说蒙古人自比为狼,说的轻一点,是对蒙古文化的歪曲;说的重一点,是对蒙古民族的诬蔑。

  《狼》书作者说,牧民的天葬习俗是把尸体喂狼,寓意死者灵魂将来与狼一起升天。换句话说,没有狼,死者灵魂就无法升天。按照这种说法,狼无论在宗教范畴还是在草原环保方面,都起着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情况果真如此吗?1968年,我们刚到牧区插队时,还是孩子,比较淘气。有一次出去放羊,在沟里掏了老鹰窝,抓到两只刚孵出来的鹰雏,鹰雏眼睛还没挣开,头顶上长满白白的绒毛,可爱极了。我高兴的骑着马往家走。路上遇见了我们的牧民。他一看就大不高兴,叫我们立刻把鹰雏送回窝去。为什么?当时我们不懂蒙语,感到莫名其妙,他的汉语也不好,只是用手指指自己,结结巴巴说:“我死了,它吃”。后来得知,在牧民的喇嘛教信仰中,鹰是神鸟。按照蒙古人的天葬习俗,人死后,尸体用毡子一裹,然后用牛车拉到草场的一个固定场所,一般是个山头,往哪里一放。几天后派人过去查看。如果毡子卷打开了,尸体被鹰啄食,牧民会很高兴,这意味着,死者灵魂升天,被佛爷请走了。其次是被狼等走兽啮食,这样也算来世有了着落。最忌讳的是始终保持完尸,鹰不叼,狼不吃。但是在《狼》书中,天葬中鹰的功用被略去了,一切都归功于狼,狼“贪天之功为己功”,成了神的使者,或者神人间不可替代的唯一媒介。

  作者还说,狼吃田鼠,为人消灭了天敌,环保之功不可没。但凡在草原上生活过的人,有几人见过狼吃田鼠?草原上有的是腐尸,用得着费那么大的力气吗?“狗拿耗子(田鼠)”的场景倒是常见,自娱自乐而已。在草原上田鼠的天敌是鹞子猫头鹰,后者环保之功甚大,已为科学研究充分证明(上小学时就看过这样一部科教片,印象极深刻)。对任何现象都应该事实求是,不能夸大,一夸大就变成荒谬,所以说“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鹰对牧民生活并不造成危害,狼却不同。所以民歌总是赞美草原雄鹰,却诅咒凶残的恶狼。请教在座的各位,在内蒙生活过的“知青”,我们见过哪个牧民爱过狼夸过狼赞美过狼?在生活中,牧民对鹰和狼爱憎分明。掏了鹰雏,牧民立刻叫我送回去,令我铭记终生。可是对狼呢,每年春天一到,最重要的集体活动就是打狼。打狼时,骏马竞逐,小伙子们各逞其能,哪匹马把狼追死了,便可一下子扬名大队。牧民雪地逐狼,甚至不惜把心爱的坐骑累死,足见对狼憎恨之深,必欲除之而后快。我们“知青”也养过狼仔,狼仔稍一大,野性毕露,天天想着往远处爬,牧民看见就让赶快把狼崽打死,以绝后患。这就是牧民对狼的态度。

  最后强调一点,《狼》书讴歌的狼的种种美德,其实并非狼性所有,而出自作者笔下的慷慨。作为文学作品,作者有主观诠释的自由,任意发挥的自由,借此宣扬自己人生观或处世哲学的自由。但无论如何,也不应把“东方民族的自由神”之类的桂冠授给狼。

  《狼》书借狼图腾的话题大谈历史,大谈民族关系,大谈游牧文化和农耕文化、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的优劣。作者反复申说,游牧文化如何优越,农耕文化如何恶劣,以致造成汉民族的落后与衰落。如此比较,无非是说狼文化(在中国古代,以草原狼为代表;在当今世界,以西方狼为代表)如何强劲,应该发扬光大。

  对游牧文化和农耕文化做的这种片面比较,根本站不住脚。中国历史的一个特点,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长期交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文化上也是相互涵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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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葛天琳 黎朗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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