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为知青,苦难不堪回首,经年累月后,不自觉,慢慢地又从苦涩中品出了点点滴滴欢愉。记得一个二次大战集中营的幸存者回忆当年犹太人之间的倾轧欺压,也谈到一碗面就能换得大半天的美丽人生。欢乐和苦难是相对的,习惯是上帝赏赐的礼物,偶尔,苦日子里也会翻飞出笑声。
插秧种地几载后,笔者被送进农业学校,在一个阳光普照的星期天早上,同学们登上了从贵定县开往独山的火车。那是个食品极其缺乏的年代,家居独山的同学早就请家里准备了肉类,米粉,特产盐酸,下了火车的大伙儿都被拉进家吃饭,鲜美的米粉,同学的盛情让独山城里的老房子老铺面焕发出了新意。至晚,大家一个不漏地爬上了返程车,无人购车票,老规矩了,农村来的同学,包括那些常开党支部会议,批准别人加入共青团的,均无购票习惯,城里来的知青们觉得被逐出家门已经亏大了,凭什么买票?拿什么买票?轻瘪的荷包逼得大伙儿“上梁山”。坐车逃票,个个心虚,怕逮着了受罚,罚款通常是原票价的双倍。同学们三三两两散落在各个车厢里,几个剃了光头的男生干脆坐在一起,摆出一付“谁怕谁”的架势,看有人够胆找喳!有同学一直在车厢里走动,自认可以灵活机动地对付突发查票,最蠢的莫过于我的一位上海老乡,戴着墨镜坐在厕所旁,他也不想一想,灯光昏暗,墨镜到底要遮什么?遮光还是遮体面?肯定遮不住查票员的法眼!笔者一路自车头行去车尾,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一心想寻个稳妥的去处。列车的中段全是孩子们,车厢尽头坐了个戴眼镜的老师,仔细打量,竟是我的同窗,一个本地的复员军人,此人上课从不戴眼镜,那晚上,他的眼镜分明不为助视,架着眼镜的我凑了上去,跟着充回老师了。同学说,他服役时去过泰国农村,那里的男人自十五岁第一次婚姻后,每隔五年结一次婚,一生可以娶好几个老婆,赶集时一个男人走在前,后面跟了一群婆娘,“那些男人都不用干活,天天由老婆们伺候着,好羡慕他们呵”。“你该在那里住下来!到如今也有一班人跟在身后了。”我忍不住调侃他,两人大笑,笑得肆无忌惮,笑得忘记了正在“当老师”。车窗外黑沉沉的,夜风自窗缝里钻进来,混杂着青草的气息,暖暖的,甜甜的,车轮有节奏地滚动着,响应着我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