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春节携妻子到泰宁旅游,经过黎川。"走万里路难舍家园",黎川是我的第二故乡,今日途经一定要再去看看。
车还未到达G70高速黎川入口,黎川的友人鲁燕已经打来电话,约定先到她家吃中饭了。
多年不到黎川了,一个在江西不起眼的小县城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日峰山依旧,可日峰山脚下,县机关大楼,国安大厦,艺术中心.......,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黎滩河依旧,可黎滩河两岸,福州城住宅新区,赣闽广场,黎川县中.......,一座座新的建筑群落生机盎然。
我特意带着妻子游览了这个不大的县城。也许是因为我对黎川的情深不改,也许是黎河岸边的小城风貌确实怡人,妻子放下车窗,一边不停地照相一边赞许:黎川蛮漂亮的么。是的,黎川本来就很美。
在鲁燕家中,意外的遇见了鲁燕的母亲,一位当年和我们这些上海、黎川知青相依为命的下放干部,一位受人尊敬的老者。老人依然硬朗、健谈;依然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慈祥、亲切。丰盛的菜肴、难忘的话题,难得一见引出了说不完的蹉跎岁月的甘苦往事。席间,我习惯的用黎川方言与老人一家交谈。虽然在一边的妻子一句都不能听懂,但从她那附和的微笑中可以看出她对我们在这里的艰难和卓决是理解的,并探究着。
午后,在友人武根俚的陪同下,带着妻子,沿着那条崎岖不平的通往联盟的县道,去到九源、石泉和联盟。那熟悉的山、那熟悉的树、那熟悉的梯田、那熟悉的沟渠从身边划过,40多年以前,在这条路上我们留下了青春的脚印,再次寻访,感慨万千。这也是妻子第一次踏上黎川的红土地。
九源芦家村里,我认识的老人已经不多了,我也一天天变老,村民芦金旺半天才认出了我。虽说是新年,可村子里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金旺捧出了糖果和茶,可我还是没有看到我期望吃到的以前用豆粉灌制的"豆细糖";新建的房子已覆盖了原先的老屋和柴门;只有那两棵高大的老枫树和村前的那片竹林,才让我恢复了对我们曾经落户的山村的记忆。
石泉村和九源几乎没什么区别,那栋当年最豪华的地主宅门已经破旧不堪,长满野草。只有那砖墙上依稀可以看见"中国工农红军万岁"的字迹。妻子在砖墙的标语前惊讶道:"这是文物啊!"。"我当年就在这个宅门里教孩子们上课的。"我轻轻的告诉妻子。我的耳边仿佛飘过了从宅门深处传来的朗朗读书声。武财富也许是石泉村为数不多的留守老人了,他是当年联盟大队的干部,如今守候着一塘"水鸡(甲鱼)"为生。我把从上海带来的糖果送给武财富,我想,这也许是我四十多年来第一次向这位"领导干部"送的东西。财富不无伤感的告诉我,原来的老书记黄奕俚已于去年去世了。对于老书记黄奕俚的离世我是知道的,上海的知青们也都为失去这样一位兄长而惋惜。
冬日的风,吹过村前的老樟树;鸦雀鸣叫着落在树上的巢里。
回县城的路上,经过那块"青春永驻"的石头前,我告诉妻子这是2005年我们上海知青和黎川知青共同立的一块刻石,是对我们在这个叫九源和联盟的地方劳作、生活的纪念。"只是听你像说书般的讲你们的插队生活,今天亲身来过才知道,并没有想象中的诗情画意。真不敢想你们那十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妻子无限感慨地自语。
在黎川的街头巧遇武一平老师,虽然几十年不见,武一平老师还是交出了我当年的昵称。因为当年武一平老师在黎川文化馆的缘故,我才得以获得了偷阅许多被禁锢的文化名著的机会。他也算是我的启蒙老师吧。通过央视栏目,武一平老师让世人知道了黎川的船屋和船屋的故事,更应该是黎川古镇的弘扬者吧。总想有许多往事需要叙述,却街头的见面短暂而匆匆。远望老人远去的背影,从心里祝福他健康长寿。
告别了黎川,回到家中,无意间看到黎川的一位青年女作家-丁艳的博文《三人行》。她们三人寻访的正是我当年走过和今天重又走过的X894黎川县道。虽说走的都是同一条路,可心情是不同的。要庆幸中国曾经的灾难在上世纪70年代得到了终止,我们后来的时光才没有在此作更多的停留;喜作黄昏颂歌的同时,更羡慕时代赋予了后生以新的境界和机遇。
春节期间,央视在做一档叫做《时间去了哪里?》的专访节目,不同的人们面对镜头做了不同的回答。也许只有当年的数千万知青,他们的回答是相同的:青春年华的黄金时间就留在了这白山、黑水、黄河、红土之间。
回首眺望那块静静安卧在县道旁草丛间的"青春永驻"石,抚摸斑白华发,我从心底再一次问自己"时间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