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恋花》是台湾著名作家
白先勇创作的短篇小说,首次发表于1970年《
现代文学》第40期,后收录于小说集《
台北人》中。故事围绕迟暮的酒家女阿六展开,她在上海时曾有一位同性密友五宝,五宝因被鸦片控制虐待而服毒自杀。阿六后来辗转迁徙至台湾,在五月花酒家担任经理,遇到了神态酷似五宝的酒女娟娟。阿六见证了娟娟命运的悲惨,正如娟娟所唱的台湾小调《孤恋花》一样,一生孤独,始终无法摆脱悲惨的命运。作品表达了作者对宿命与悲观思想的探讨。
《孤恋花》用第一人称讲述了一个关于女性命运的离奇故事。叙事者阿六,即“我”,以前在上海与一个名叫五宝的妓女同居,五宝不堪忍受嫖客华三的肉体虐待而自杀身亡。十五年后,“我”在台北五月花酒家当经理,结识了酒女娟娟,并花费了一生的积蓄外加变卖了五宝的遗物——一对
翡翠镯子,拼凑买下了一幢小公寓,开始了和娟娟的同居生活。“我”似乎在娟娟的身上找到了原来在上海的爱人五宝的身影,而娟娟的命运也像五宝那样悲苦。后来,她遇到了流氓柯老雄并被其用毒品控制。
中元节的那天,当娟娟再次遭到柯老雄的肆意虐待毒打时,她用黑铁熨斗将其打死,自己也“完全疯掉”,而这天恰巧是五宝的忌日。在小说的最后,“我”去疯人院探望了娟娟,在林三郎哼唱着的《孤恋花》的歌声中,一步一步走上了归程。
白先勇虽然生长于官宦之家,生活条件比一般人优越,但他从小对他所接触到的下层劳动者,却颇为同情。后来,作者在《孤恋花》中充满同情地描写出了娟娟这一类下层人物形象。白先勇写作《
台北人》时,至少已在台湾住过十多年,其小说难免也沾染台湾地方色彩。《孤恋花》一篇描写台湾情事最多。同性恋题材是白先勇作品中奇特而又重要的题材之一,在1960至1971年间,白先勇所发表的短篇小说中,涉及此题材的有六篇。《孤恋花》是其中之一。作者在同一题材上不断开拓和深化,从对同性恋的平面化的由衷赞美和真诚礼赞开始转向更为内在地深入到对人物精神的挖掘;从对个体生命体验的刻画转向对某个群体的整体勾勒。《孤恋花》作为这一时期最后一篇发表的同性恋题材的作品,不仅承继了前几部同题材作品的精神,更与
白先勇其他作品中对女性命运的关注结合在一起,对女性悲剧命运的表现加入了新的阐释。
五宝是人牙贩子从
扬州市乡下拐出来的,卖到万春楼,才十四岁”,后来被“壮得像只大枯牛”的军人疏拢,最后“倒毙在华三的烟榻上,嘴巴糊满了鸦片膏子,眼睛瞪得老大”。娟娟也是命苦异常,母亲是疯子,自己十五岁就被生父强奸。沦为酒女后,她由于性格在弱,逆来顺受,受尽了酒客、缥客的摧残蹂踊。后来,凶狠残暴、毫无人性的黑社会头目柯老雄霸占了她,对她不仅随时随地滥施淫欲,而且一再残酷殴打,弄得她“全身便是七傍八伤,膀子上尽扎着针
孔子”,完全成了柯老雄
变态性行为的牺牲品,但最终她反抗了,一个深夜,当柯老雄对她进行例行的蹂踊、斥骂和厮打时,他举起了一双“黑铁熨斗”,向柯老雄的头颅“猛捶下去,咚,咚,咚,一下紧接一下……柯老雄的天灵盖给敲开了,
豆腐渣似灰白的脑浆流得一地……”,虽然报仇了,但她也疯了。
小说中的小六,也就是后来的“总经理”身上具有明显的同性恋情结,这也体现了
白先勇一向乐于表现的。小六在上海的时候,和叫五宝的女孩同居,后来五宝被吸鸦片烟的流氓华三肉体虐待,不堪痛苦而自杀,死前口口声声对小六说:“我要变鬼去找寻他!”十几年后,在
台北市五月花,小六认识了另一个酒女娟娟,娟娟唱台湾小调,和五宝以前唱戏同样,“也是那一种悲苦的神情”,两人脸形相似,“都长着那么一副飘落的薄命相”。小说中的“我”的梦想就是能有一个和五宝的家,随着五宝的死亡梦想也随之淡漠,在娟娟出现后,“我”有了拥有一个家的愿望,文中的娟娟内心深处是渴望母爱的,不幸的命运使她寻母弑父,有了一个家后,娟娟同时做着皮肉生意,在命运的摆弄下终于亲手杀了屠害自己的刽子手柯老雄,之后也随之疯癫。“我”和林三郎去新竹疯人院看她时,觉得“奇怪得很,她的笑容却没有了从前那股凄凉意味,反而带着一丝疯傻的憨稚”。娟娟身上的罪孽,似乎随着柯老雄的死亡而得到救赎。娟娟体内遗传得到母亲的疯癫症,所以在她出生时,甚至成胎时,她的悲惨命运就可说是已经注定的了,她咽喉上被母亲咬成的红疤,就是“孽”的象征。后来父亲强加她的乱伦,更把她的悲剧命运加重了,这样来自父母的罪孽并不是她能控制的,所以命运对于主人公来说无疑是注定的,反抗也是无力的。作家似乎在向人们说明,人的命运全是天定。一切人为的反抗和挣扎,都不能扭转改变天命的轨道。人生无疑是空虚和无意义的。
白先勇在《孤恋花》中通过女主人公的内心联想和意识流进行叙述,在她与娟娟的
台北市生活的讲述中不断穿插着她与已逝的爱人五宝在上海的生活。这样的叙述方式类似于电影艺术的“闪回”手法,即看到一个事物随即联想到另一个事物。比如,听娟娟唱台湾小调时,想起五宝和“我”配唱《再生缘》;把被客人灌醉的娟娟带回家时,想起照顾酒醉的五宝的情景。透过叙述者那过去和现在、
上海市和台北交错的时空联想,串起了两个存在于不同时空却命运同样悲惨的女子——五宝和娟娟。
现代作家
欧阳子评价《孤恋花》这个短篇小说,说是作者以隐喻方式,对人类命运所下的注评,对人类孽根所做的探讨。小说内容与旨意,幽暗神秘,扑朔迷离,我们凭着知性和理性,不能予以合理的分析解说。在这篇小说里,作者以现实世界的黑社会(或地下社会)为象征,影射人性之中最幽黯可怖的一隅。
白先勇,作家、评论家,生于1937年。著有短篇小说集《寂寞的十七岁》《
台北人》《
纽约客》、长篇小说《
孽子》、散文集《树犹如此》等。晚年致力于
昆曲的复兴与古典名著《
红楼梦》的重新解读与推广,重新整理了明代
汤显祖戏曲《
牡丹亭》和
高濂《
玉簪记》等。曾获第28届上海
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奖特殊贡献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