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是中国当代知名女性作家迟子建创作的中篇小说。2005年,小说初刊于《
钟山》杂志第3期。2006年,小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首次出版。
小说叙述了主人公“我”在旅途中的所见所闻。在丈夫意外去世后,“我”为了缓解伤痛,踏上了旅途。在旅途中,“我”结识了身遭不幸却热心的周二夫妇,听说了蒋百嫂的凄惨故事,见识到嫁死女这一不堪的风俗,了解到矿难背后的黑暗事实。“我”在经历过这些人间悲痛之后,与自己的伤痛进行了和解,最终获得解脱。作者在小说中全方位展示了社会的荒诞与混乱,谴责了人性的黑暗,在对现实进行批判的同时,又不乏对温情的呼唤。
在《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中,迟子建的文风发生了重大转变,她一改以往的温情叙事,继而采用尖锐冷酷的笔触深刻地揭露了社会现实。小说也标志着迟子建对生命与人生的思考进入了一个新深度。此外,书中采用的意象生动而形象,关于死亡的刻画直击人心,结尾处的语言描写更是增加了全书的艺术魅力。2007年,该书荣获第四届
鲁迅文学奖,迟子建因此成为中国首位三夺鲁迅文学奖的小说家。
创作背景
时代背景
二十一世纪以来,随着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贫富差距也在不断扩大。巨大的贫富差距加剧了社会阶层的分化,底层人民的生存变得更加艰难。荒诞的社会现实给普通百姓的生活带来巨大的冲击,同时也为迟子建的创作提供了灵感。小说中乌塘发生的的事件便是取材于迟子建早期在矿区采访到的真实故事。迟子建通过将这些事件写进小说,对当代社会进行了批判,对底层百姓的生存处境进行了关注。
个人背景
迟子建原本和丈夫黄世君夫妻恩爱,过着幸福美好的生活。但在2002年,黄世君因为一场车祸意外离世,迟子建听闻噩耗陷入了深深的悲伤中,这也使其此后的创作风格发生转变。出于对丈夫的哀思,迟子建创作了《世界上所有的夜晚》。迟子建在深圳接受采访时曾说:“这部小说是用来纪念我的情感。小说是用第一人称写,第一句话也完全是我当时的心境。”小说中的主人公“我”的经历源于迟子建自身的经历。两人本来都有美满的婚姻,但都遭逢变故,深受打击,并且最后都走出了阴影,这正好是迟子建的真实写照。2005年,《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初刊于《
钟山》杂志第3期。2006年,该书由人民文学出版社首次出版。
内容情节
“我”原本是市儿童研究所的助理研究员,在偶然间看到了魔术师的表演,深深地为他的魔术着迷。在几场表演之后,魔术师也注意到了“我”,我们就慢慢认识了。后来,我们踏入了婚姻的殿堂。为了生计,魔术师总是被迫去夜总会为那些老板进行一些低俗的魔术表演。一天夜晚,魔术师在从夜总会回家的路上被一个醉酒的菜农撞死。“我”为了缓解内心的伤痛,决定去三山湖旅行。
路上遇到山体滑坡,火车停靠在乌塘附近,“我”只能跟着前来揽客的旅店老板娘周二嫂暂时到乌塘镇落脚。周二嫂的男人周二经营着
豆腐坊,每天都会到集市上卖豆腐。听说“我”想搜集鬼故事,周二嫂就让周二带我去集市。集市上熙熙攘攘,人声嘈杂。一个来买豆腐的女人跟周二开起了乌塘妇女蒋百嫂的玩笑,周二生了很大的气,“我”也对蒋百嫂产生了好奇。
“我”在集市中穿梭,听到了很多骇人听闻的事:小食摊老板的老婆被诊所的医生害死,那个医生是个
兽医学,但因为卫生局的局长是他的亲戚,所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许多女人来到乌塘嫁给矿工,然后夜夜期盼丈夫出事,好拿到巨额赔偿;还有考上大学却又没钱上学的小女孩,只能到街头去卖笤帚。
乌塘镇的雨淅淅沥沥,得知“我”想收集
民俗音乐,周二让“我”去找深井画店的主人陈绍纯。在画店,“我”听到了陈绍纯穿透灵魂的歌声,并遇见了前来找陈绍纯改画的牛枕。从牛枕口中,“我”知道了蒋百嫂的一些事。蒋百嫂的丈夫在矿上失踪,此后蒋百嫂变得放浪形骸,经常喝酒,每逢停电就和疯子一样大吵大闹。
“我”走出画店,回到了旅店。周二夫妇正在吵架,因为周二嫂心善收留了一个瘸子,周二却害怕瘸子病死在店里,不太同意她的做法。第二天醒来,瘸子失踪了,“我”跟着周二嫂去找瘸子,却听到了陈绍纯的死讯,他被自己的画砸死了。
周二嫂告诉我,婚介所的老板肖开媚也会唱歌,不过她唱的都是喜歌。“我”没有见到肖开媚,却在回来的路上听到了肖开媚被打的事。肖开媚给一个矿工介绍了嫁死女,矿工觉得肖开媚心黑,便在别人的婚礼上殴打肖开媚。
夜里停电了,蒋百嫂的哭喊声传来,“我”特别想了解蒋百嫂的故事,就去了蒋百嫂家。“我”和蒋百嫂互诉衷肠,蒋百嫂喝醉睡着了,“我”不由自主地打开了蒋百嫂家的冰柜,里面竟然是蒋百的尸体。“我”瞬间明白了一切,蒋百死在矿难中,为了能继续开矿,那些领导瞒报了蒋百的死讯,蒋百嫂守着尸体,心里不堪重负,所以才会举止怪异。
“我”离开乌塘到了三山湖,这里山清水秀,和灰蒙蒙的乌塘截然相反。“我”认识了卖火山石的小男孩云领,云领喜欢变魔术,我们慢慢成了好朋友。在相处中,“我”得知云领的母亲在发廊工作,意外被客人的狗咬伤,因为不舍得打疫苗得了
狂犬病死亡;他的父亲在为大老板放烟花取乐时,胳膊被炸飞。“我”听说了云领的故事,又想起了蒋百嫂、陈绍纯的故事,突然觉得自己的伤痛不值一提。某天晚上,“我”和云领来到河边,将河灯放入水中,“我”的悲伤也一同流走了。
人物角色
“我”
“我”原本是市儿童研究所的助理研究员,和魔术师丈夫偶然相识相知,并踏入了婚姻的殿堂。“我”和丈夫感情和睦,但丈夫意外被醉酒的菜农撞死,“我”沉浸在浓浓的悲伤中。为了缓解伤痛,“我”踏上了旅途。“我”在乌塘目睹了很多悲惨的事件,感受到了人性的黑暗,但同时也体会到了温情,在经历了种种之后,我走出了伤痛,获得了解脱。
蒋百嫂
乌塘一个疯癫的妇女。蒋百嫂本来是个良家妇女,勤劳善良。但在丈夫下矿失踪后,蒋百嫂性情大变,举止疯癫,并且
孟浪地混迹于不同的男人之间。这一切都是因为蒋百因矿难而死,上级官员为了能继续牟利,便瞒报了蒋百的死讯,蒋百嫂只能将他的尸体放在家中的冰柜里,蒋百嫂每天守着尸体,心理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因此她不仅平时放浪形骸,而且每逢停电,更是像疯子一样大喊大闹。乌塘有很多不幸的寡妇,蒋百嫂是其中的典型代表。通过讲述蒋百嫂的故事,作者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引出更深层次的社会背景,从而批判了人性的丑恶和社会的黑暗。
周二夫妇
乌塘的一对普通夫妻。周二原本是个矿工,因矿上瓦斯爆炸导致毁容,死里逃生后便和老婆周二嫂开了旅店和豆腐店。周二嫂经营旅店,周二则负责卖豆腐。周二夫妇勤劳诚恳,和善热心,他们经常帮助蒋百嫂母子,得知我想听鬼故事,周二还主动带着“我”去集市。周二夫妇感情和睦,与人为善,他们身上流露出人性美好真诚的一面。
陈绍纯
深井画店的主人,一位善唱悲歌的老者。陈绍纯年少时是一位中学语文老师,在经历生死之后,耳边时常萦绕着悲凉的声调,因此他经常与朋友搜集探讨悲歌。在文革中,他被朋友揭露举报带有资产阶级情怀,受到处分。陈绍纯经历过生死、朋友的背叛、人生诸多的苦难,他的悲歌感人肺腑,有穿越生死的能力,蒋百嫂和“我”都曾听着他的悲歌恍惚中见到了亡人。他至诚至纯,心地善良,为了完成牛枕母亲的愿望,不得已将牡丹花图涂改得艳俗,但他最后却被这副牡丹图砸死。
肖开媚
婚介所老板,经常在别人的婚宴上唱喜歌。肖开媚品性恶劣,没有道德底线,为了赚钱,给矿工刘井发介绍了“嫁死女”,最后在老杨儿子的婚礼上被刘井发砍伤。
云领
三山湖的一个孩子。云领身世凄惨,他的母亲在发廊工作,意外被客人的狗咬伤,因不舍得打疫苗得了
狂犬病死亡;他的父亲在为大老板放烟花取乐时,胳膊被炸飞。他虽然遭逢变故,但积极向上,为了推销火山石,练习变魔术来招揽客人。他的心里深深怀念着母亲,每年都去河边放灯悼念。
主题思想
批判社会现实
小说中乌塘镇矿难事件取材于迟子建早期在矿区采访到的真实故事。主人公“我”在乌塘镇看到了一幅幅凄惨的画面,蒋百嫂行为怪异,原因竟是冰柜中藏有丈夫的尸体;一大批嫁死女为了钱财涌入乌塘,她们戴上节育环,嫁给矿工,并盼望着他们出事从而获得保险费;尽管矿难频发,但煤矿主和某些官员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瞒报。也正是因为如此,无数底层百姓被逼走上了绝路。通过这些事件,作者揭露了人性的自私与黑暗,书写了底层百姓的生存困境,批判了黑暗社会现实。
对温情的召唤
小说中也描写了底层人物之间的温情。周二夫妇虽然遭遇不幸,但他们依旧乐观生活,并时常帮助身边的人;蒋百失踪后,他的狗每天傍晚都在等着他归来;陈绍纯虽然被朋友背叛,但他依旧对旁人保持着关怀之心。他们之间的温情超越了苦难,在困境中点燃了生活的希望,作者在小说中挖掘了人性中美好的一面,赞扬了这种不求回报的至善之爱。
死亡意蕴
死亡是《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的主旋律,小说中多处描绘了死亡的场面。魔术师丈夫被醉酒的菜农撞死,起因只是菜农的“一泡尿”;深井画店的主人陈绍纯被自己的牡丹图砸死;这些死亡充满了意外,带着浓浓的荒诞色彩。除了这些偶然的死亡,小说中还有一些“必然性”的死亡:死于矿难的蒋百;被
兽医学害死的金秀等。无论是偶然还是必然,死亡充斥在这些底层人物之间。他们艰苦的生存环境注定了他们在社会中受到轻视,遭遇不幸,从而注定走向死亡。通过对死亡的描写,作者表达了自己对底层百姓的悲悯之心,体现了对人生命运的深沉思考。
艺术特色
意象
迟子建在《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中采用了意象叙事。小说的核心意象是“夜晚”。书中的“夜晚”有两层意思:第一,自然时间上的夜晚;第二,人生命运的夜晚。魔术师遭逢车祸,陈绍纯被画框砸死,云领父亲被炸伤,这些都发生在夜晚,所以“夜晚”暗喻着他们的命运,意味着他们人生中的凄惨时刻。除此以外,书中还有“银河”“
凤蝶总科”“黄昏”等意象。“蝴蝶”照应“我”和魔术师丈夫浪漫又忧伤的爱情,“黄昏”代表“我”心中的哀伤,“银河”则表示“我”放下了对丈夫执念,完成了内心的自我救赎。这些意象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使全书富有艺术魅力。
诗意叙事
迟子建倾向于在小说中采用诗意化叙事。虽然《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全篇都弥漫着悲凉的色彩,但作者在最后一章中描写了山清水秀的三山湖,冲淡了乌塘镇带来的阴郁色彩。小男孩云领的出现,更是让“我”看到了丈夫的影子,“我”内心的悲伤也逐渐消散。文章结尾处关于
凤蝶总科的描写,更是将全文的诗意推向高潮,从而提升了小说的美感。
叙事策略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在叙事时采用了线性结构与框架结构相统一的叙事策略。小说以主人公“我”的故事为核心线索,叙述了“我”在旅途中的所见所闻。“我”在旅途中,不断触发相关场景,其他人物也依次出现,叙述自己的故事,从而形成了线性叙事。小说以“我”的经历为中心,环环相扣,引出了一个个故事。这些故事之间既有交叉也有独立,形成了框架结构。此外,小说中的故事并非完整叙事,主要突出展现某个叙事片段,以映射社会现象,反映矛盾冲突,从而增加了小说的可读性。
时空转换下的反衬对比
小说中主要由城市、乌塘和三山湖三个空间组成,随着主人公“我”在这三个空间的转换,“我”的伤痛也逐渐消解。在时空转换的过程中,作者采用反衬对比的手法进行叙事,加深了小说的冲击性和延展性。第一,以死衬生。小说中到处充斥着死亡,但这些死亡都是由活着的人叙述,作者通过这样的方式,表达了生命的无常,阐释了由死向生的哲学内涵。其次,以温情和美景反衬死亡和生存的艰难。乌塘镇的矿工被死亡的阴云笼罩着,但这里也有热心的周二夫妇和善良的陈绍纯老人;三山湖风景秀丽,云领却在这里失去了母亲。这种反衬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增加了作品的可读性。最后,以个人伤痛感悟他人伤痛。“我”失去丈夫,内心伤怀才踏上旅途。但在旅途中,我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遇到了各种苦难的事,“我”的痛苦与他人的痛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最终“我”超越了个人痛苦,将自己融入了人间万象的情怀,从而提升了作品的整体高度。
作品影响
国内影响
2005年,《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在《
钟山》杂志刊登之时,便引起了社会关注。2007年,迟子建凭借这部小说荣获第4届
鲁迅文学奖,迟子建也因此成为中国首位三夺鲁迅文学奖的小说家。2018年,小说入选“
改革开放四十周年最有影响力的小说”。
国际影响
2013年,
法国译者Stéphane Lévêque将《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翻译成
法语,受到了海外读者的欢迎。
作品评价
评论家李建军认为:“迟子建没有停留在过度个人化的叙事语境里,而是极大地超越了一己的悲欢,深入而真实地叙写了乌塘镇可怕的生存现实,从而使她的这部小说实实在在地成了‘底层叙事’。优雅的浪漫,正是这种在我们的文学中不复见久矣的精神,赋予了迟子建的小说以感人的力量!丰富的诗意,正是这种在我们的文学叙事中严重匮乏的品质,使《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成为一首庄严的安魂曲!”
诗评家
谢冕在第二届《
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颁奖晚会说:“《世界上所有的夜晚》踏出了一行明显的脚印,在盈满泪水但又不失其冷静的叙述中,在处处悬疑却又诗意盘然的文字间,在命运相济而又形态迴异的女性人物里,作者向我们推演的不仅仅是一个个悲剧,而是在寻觅悲剧背后的原因。天灾、人祸,以及它的难以逆料和无法克服。比起简单的描写底层生活,迟子建显然超越了痛苦的表象,直抵命运的本质。”
文学评论家
梁鸿鹰在“改革开放四十周年最有影响力小说”发布会上,为《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写下推荐语:“作品以一次为排解丧夫之痛而进行的旅行作为主要内容,以未亡人回忆的口吻,在讲述旅行见闻,反映社会底层小人物现实困境的同时,发出对美好人性复归的深切呼唤,真诚告诉人们,正是由于人身上的弱点和人性中的丑陋,才摧残了世界上最可宝贵的生命,酿成了一个个人生无可挽回的悲剧,只有革除自私、贪婪、欺骗、报复等人性的丑陋,尊重生命、珍视生命,悲剧才可以避免。作者以诗意盎然的文字,完成了一次自我哀伤的化解,赋予人生以应有的温暖亮丽,表达了对底层平民生存困境的关注和悲天悯人情怀,让人们感受到生命的可贵与人生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