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儒学论》是
余英时所著,2010年由
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图书。该书探讨了现代儒学的困境,以及蒋茂弘的太学生身份的含义。
我出生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后十来年,没有赶得上当时反传统、反
儒家的潮流。1937一1946年,我在安徽潜山县乡居凡九年。那是一个风气闭塞的传统农村,儒家文化虽已处于十分衰落的状态,但仍然支配着日常的社会生活;一切人伦关系,从婚丧礼俗到岁时节庆,大体上都遵循着儒家的规范而辅之以佛、道二教的信仰和习行。所以对于我个人而言,传统儒家文化并不仅仅是一个客观研究的对象,用
人类学的套语说,我曾是这一文化的内在参与者。1946年以后,我才开始接触到“五四”时代反传统、反儒家的论述,包括陈独秀、
吴虞、
鲁迅等人的作品,和更早而破坏力也极大的
谭嗣同的《
仁学》。今天事过境迁,我们不难看出:这些反传统、反
儒家的知识分子最初也都是内在参与者;他们从参与走向反抗,终于造成反传统、反儒学的大动荡。他们的反抗确有其生活经验的内在根据,并非来自纯智性的反思,因此也不是客观研究所能化解的。从清末到“五四”,中国知识分子特别为“个人自主”的观念所吸引,这虽然是从西方传来的思想,但也由于明清社会思想中已逐渐发现了个人之“私”(与“公”相对)的重要性。“吃人的礼教”的口号之所以能激动许多知识分子的心灵,这也是一个重要的线索。所以若专从中国思想史的内部发展着眼,晚清至“五四”的反儒家运动也未尝不和
魏晋时期“名教与自然”的争议有一脉相通之处。
章太炎表扬
王充、
刘师培提倡
鲍敬言,以及
鲁迅欣赏
嵇康,并不是偶然的巧合;其中贯穿着一个本土的思想转向,即个体自由要求冲决群体秩序的网罗。
资之云。(24页)这话是否真出蒋克恕之口,或是
李维桢修饰成文,今已不易判断。但无论如何,“处乎儒若贾之间”和“友天下贤豪长者”二语都不失为对商人家庭出身的太学生的一种最确切的描写。明代中晚期,商家背景的太学生并不一定有人仕的机会,因此往往在几年之后又回家去经营商业。前引
韩邦奇“国子生西河赵子墓表”即是一例。此处蒋克恕之子茂弘与侄希文也属此类。若依李维“墓表”所言,商人子弟人太学未必都以做官为目的,至少其中有一部分人是想作士与商两个世界之间的媒介,而所谓“友天下贤豪长者”,则包括了居官的士大夫。太学生的半官方身份使他们在紧急时,无论为了挽救私人或公共的危机,都可以直接与官方打交道。以私事为例,新安汪虞龙的父亲是大盐商,忽然为宦官逮捕。虞龙为南京国子监的太学生,“闻之一日而驰至维扬,郡守,涕泣请命。郡守避席而劳苦之……力言于珰而免之。”汪虞龙如果不具有太学生的资格,恐怕不能这样容易便找到郡守为他关说吧。再以公事而言,江阴黄宗周“自儒起,由邑诸生补太学上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