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韶(1576一?)字仲恭,东林党人
顾大章孪生弟。传附《明史·顾大章传》后。略云:“(大韶)老于诸生。通经史百家及内典,于诗、礼、仪礼、周官多所发明。他辨驳者
复数万言。”在精神节操方面,他与其兄顾大章颇为相似,刚正不阿,嫉恶如仇。
崇祯八年(1635)他已60岁,还在京起草《江南六大害疏》,打算以布衣身份上书皇帝,纠劾江南恶绅劣宦,后因故中止。
《又
后虱赋》“序”云:“
李商隐有《虱赋》,
陆龟蒙有《后虱赋》,李止讥其啮臭,未尽其罪也;陆更赏其恒德,则几好人所恶矣。作《又后虱赋》以正之。”该赋大体可分为三段:前段以“请数其恶”(害人、穿二罪)发端,先论列
鼠妇、青蝇、蝎、蛔蛲、蚊虫诸种恶虫之罪,逐层铺叙,然后论及虱虫入裨托襦,累代繁孕,斥其“既贪且懦,肉食之鄙”,欲汤沐灭之;中段写虱虫申言自辨;后段写“我”怒斥虱虫“敢拟朝士”,决定诛杀之。
全篇以中段“虱虫自辨”最为精彩:号物万数,惟天并育。蠢动含灵,谁非眷属。身命布施,千圣轨躅。嗟君之量,何其褊促!我食无谷,我啜无菽。天赐我餐,惟血也独。我首无角,我喙无啄。微咂君肌,何遽为酷。君何不广,请观朝局。闻诸
商鞅,吾友有六。皆赐天爵,皆赋天禄。荣妻任子,亢宗润族。吸民之髓,蒙主之目。事无刑,废职无辱。嬉游毕龄,考终就木。我羡我友,飞而择肉。我罪伊何?
太仓市一粟。君欲我诛,盍速彼狱?
《商君书·弱民》上说:“农、商、官三者,国之常食官也。三官生虱六:日岁、日食、日美、日好、日志、日行。六者有朴必削。”该段文字的核心,是虱认为自己对人的危害,与那些“吸民之髓,蒙主之目”的朝廷官员相比,实在是“太仓一粟”,算不了什么!显而易见,作者抨击的矛头,是指向那些虐人害物的宦竖臣。把此赋置于晚明黑暗政治的背景下来观照,就更能见出其强烈的讽世意义。作品构思巧妙,谐谑泼辣,能在前人佳作的基础上翻进一层,表现出作者杰出的艺术才华。
科场取士,黑白不分,至明季而极。顾仲恭伤之,为作《敬十八房书说》,其文炳烛斋集不载,而黄太冲尝称焉,因节录于此“今世之为天吏者有三:庸医也,低风水也,盲考官也。何以言之?使医而能辨六脉,
武则天之所以生死人者,人得而夺之矣;使风水而能辨龙穴,则天之所以祸福人者,人得而夺之矣;使考官而能辨文章,则天之所以贵贱人者,人得而夺之矣。故吾谓此三人者皆天吏也,敢弗敬?凡物之确然自信者,人为政;而冥然罔觉者,天为政。古者圣人举事,必着龟,夫草朽甲,亦何灵之有?惟其无灵,而天下之至灵者出焉。考官者亦文章之龟也,十八房其爻象也,从之则吉,逆之则凶,敢弗敬欤?”
按:仲恭之文,太冲谓其纵横爽健,取法于卓吾之辨才,而汰其游戏之调,惜世无知之者,然如集中放言之四五两篇,破坏圣贤藩篱,得罪名教,良非浅细。此文虽近轻薄,犹不至悖理伤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