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湖之冬》是
夏丏尊的抒情散文作品,收录于《
平屋杂文》。该文描绘了白马湖地区的冬季景象,特别关注了风的描绘,通过正面、反面和侧面的描绘,以及通过写人来写风,展现了作者在面对冬季狂风时的泰然处之的人生态度。该作品由
江苏文艺出版社于2009年1月出版。
在我过去四十余年的生涯中,冬的情味尝得最深刻的,要算十年前初移居白马湖的时候了。十年以来,白马湖已成了一个小村落,当我移居的时候,还是一片荒野。春晖中学的新建筑巍然矗立于湖的那一面,湖的这一面的山脚下是小小的几间新平屋,住着我和刘君心如两家。此外两三里内没有人烟。—家人于阴历十一月下旬从热闹的
杭州市移居这荒凉的山野,宛如投身于极带中。
那里的风,差不多日日有的,呼呼作响,好像虎吼。屋宇虽系新建,构造却极粗率,风从门窗隙缝中来,分外尖削,把门缝窗隙厚厚地用纸糊了,缝中却仍有透入。风刮得厉害的时候,天未夜就把大门关上,全家吃毕夜饭即睡入被窝里,静听寒风的怒号,湖水的澎湃。靠山的小后轩,算是我的书斋,在全屋子
中风最小的一间,我常把头上的罗宋帽拉得低低地,在洋灯下工作至夜深。松涛如吼,霜月当窗,饥鼠吱吱在承尘上奔窜。我于这种时候深感到萧瑟的诗趣,常独自拨划着炉灰,不肯就睡,把自己拟诸山水画中的人物,作种种幽邈的遐想。现在白马湖到处都是树木了,当时尚一株树木都未种。月亮与
太阳都是整个儿的,从上山起直要照到下山为止。太阳好的时候,只要不刮风,那真和暖得不像冬天。一家人都坐在庭间曝日,甚至于吃午饭也在屋外.像夏天的晚饭一样。日光晒到哪里,就把椅凳移到哪里,忽然寒风来了,只好逃难似地各自带了椅凳逃入室中,急急把门关上。在平常的日子,风来大概在下午快要傍晚的时候,半夜即息。至于大风寒,那是整日夜狂吼,要二三日才止的。最严寒的几天,泥地看去惨白如水门汀,山色冻得发紫而黯,湖波泛深蓝色。
下雪原是我所不憎厌的,下雪的日子,室内分外明亮,晚上差不多不用燃灯。远山积雪足供半个月的观看,举头即可从窗中望见。可是究竟是南方,每冬下雪不过一二次。我在那里所日常领略的冬的情味,几乎都从风来。白马湖的所以多风,可以说有着地理上的原因。那里环湖都是山,而北面却有一个半里阔的空隙,好似故意张了袋口欢迎风来的样子。白马湖的山水和普通的风景地相差不远,唯有风却与别的地方不同。风的多和大,凡是到过那里的人都知道的。风在冬季的感觉中,自古占着重要的因素.而白马湖的风尤其特别。
现在,一家居
上海市多日了,偶然于夜深人静时听到风声,大家就要提起白马湖来,说“白马湖不知今夜又刮得怎样厉害哩!”
作者选择一年中最萧索乏味,甚至有些凄冷可怕的白马湖冬天来写景抒情,不仅角度新奇,又在中领略和表现出一种特别的情趣。主要抓住冬天的风来进行描述,领悟到一种萧瑟的诗趣和特有的情调,同时又在貌似平淡无味的日常生活中领悟出人生的情趣和世态风习,把他对白马湖的怀念之情表现的十分真切而朴实,同时也流露了作者的处世自然、达观的人生态度。
写白马湖的冬天,着眼于一个“风”字。首先写那里的风多,“差不多日日都有的”等;其次又着眼于风大,用“呼呼作响,好像虎吼”等表示声音的词语;又通过人的感受,写出风的刺骨、凛冽。
另外,又运用了烘托的手法,写白马湖人烟稀少,山野荒凉;还写了严冬里景物的颜色,描绘了整体环境和氛围,更烘托出风的凄厉与强劲。作者又写得如叙家常,蔼然可亲,朴实无华而又余味不尽。
夏丏尊(1886—1946),原名夏铸,字勉,号闷庵,浙江上虞人。现代著名文学家、教育家。1902年到上海中西书院读书,因无法交学费,一年后回家自修,从《
天演论》《
新民丛报》中开始接触新思想。1903年入绍兴学堂读书,只半年又辍学在家,边教私塾边自学o 1905年赴
日本就读东京高等工业学校,因经费不足,两年后亦辍学归国。1908年起.先后在浙江一师、长沙
湖南师范大学任教。1921年回家乡上虞白马湖任教于春晖中学。在那里盖了几间平房。1925年后,赴
上海市任教。“四。一二”反革命事变后,他义愤填,辞去教职,致力于编辑与写作;1930年任开明书店总编辑、《
中学生》主编. 主要著作有《
文章作法》(与
刘薰宇合作)、《
文心》(与叶圣陶合作)、《平屋杂文》《爱的教育》等。他的散文多为随笔、杂感式议论文字,也有写人、记事、绘景、状物的
小品型文字。《鲁迅翁杂记》《猫》《白马湖之冬》《钢铁假山》等是其代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