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逊(1905年-1974年),字让之,湖南常德人,是一位历史学家和秦汉史专家,曾任
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他是著名文献学家
余嘉锡的儿子。余嘉锡(1884年2月9日-1955年1月23日),字季豫,号庵,祖籍湖南常德,出生于
商丘市。他是中央研究院院士,既是语言学家,也是目录学家和古文献学家。在清末时期,他成为了
举人,并在吏部文选司担任
主事。后来,他在
台湾辅仁大学、北京大学、
中国大学、民国大学、
北京女子师范大学等学校任教,主要教授目录学。1942年,他兼任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长。
人物简介
余逊,1918年随父来到
北平市。1926年考入
北京大学历史系。1928年,史学大家
陈垣在北大授课时,发现余逊作业精湛,询问后知其家学渊源,这也开启了陈垣与其父嘉锡的终身友谊。1930年毕业后,任北大历史系助教。1934年,出版了《余氏高中本国史》(上海世界书局1934年初版,1936年重版)。1935年秋,进入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与他在史语所一起工作的有俞大纲、劳干、全汉升、陈述等人。抗战期间,他被陈垣罗致到辅仁大学,在历史系讲授秦汉史。其间,与柴德赓、启功、周祖谟等三人经常到陈宅看望
陈垣,请教学问。四位才华出众的青年教师随侍恩师左右,聆其教诲,承其咳,得其亲炙,被人谐称为“陈门四翰林”或“南书房行走”(陈宅前院的南房是他们会面的地方)。抗战后,他到
北京大学任教,讲授秦汉魏晋南北朝史。其间,曾任胡适的秘书,国共决战时期,胡适曾让余逊催促陈垣南下归附国民党,被陈垣拒绝。惜其享年不永,因患
高血压英年早逝而未能大展奇才。
在北京大学,余逊曾参与整理和考释首批
居延汉简。1930年,该批汉简由中瑞联合的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成员贝格曼发现,1931年5月底运至北京,初藏于北平国立图书馆,后移往北京大学,以便
摄影和研究。起初参加释读的学者有
马衡、
刘半农(半农)、
高本汉(
瑞典)、
保罗·伯希和(
法国)。1934年,刘复病逝。1935年,经西北科学考察团理事会研究决定,选派
劳干(中央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向达(北平图书馆编)、
贺昌群(北平图书馆编纂)、余逊(
北京大学史学系助教)四人协助马衡,
傅明德、
傅振伦协助清理、编号。1936年,西北科学考察团将劳干、余逊的部分考释用晒蓝纸印刷成册出版,世称“晒蓝本”,所考释的汉简约占总数的三分之一,这是最早的
居延汉简释文稿本。后因抗日战争爆发,释读工作中辍。此后,劳干一人完成全部整理和考释,先后于1943年和1944年在南溪石印出版了《居延汉简考释·释文之部》和《居延汉简考释·考证之部》。与此同时,
劳干还发表了二十多篇研究居延汉简的论文。对于余逊先生在简学方面的成绩,
马先醒撰有《余让之汉简学》(载于台湾《简牍学报》第1期,1974年6月)。
余逊自承家学,博闻强记,能够全文背诵《
汉书》。他在辅仁大学讲授《史记·高祖本纪》时,引述原文,在三面黑板上背诵书写千余字,与原文一字不差,足见其功力深厚。他讲课时从不带书和讲稿,滔滔不绝,旁征博引,深受学生欢迎。他还是个孝子,在父亲
余嘉锡面前总是侍立在侧。有客人时,也是经父亲命坐才坐。余嘉锡每天还为余逊规定窗课。其夫人是徐孝婉女士。
部分著作目录
《民国十八、九年国内学术消息》,余逊、容媛合撰,载于《
燕京学报》第八期,1930年12月
《二十年(一月至六月)国内学术界消息》,余逊、容媛合撰,载于《燕京学报》第九期,1931年6月
《晒蓝本汉简释文》(
北平市,1936,通称为“晒蓝本”),
劳干、余逊合著,共计著录3055简。
《汉魏晋北朝东北诸郡沿革表》,载于《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六本第四分,1936年
《读\u003c魏书·李冲传\u003e论宗主制》,载于《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二十本下册,1948年
《早期道教之政治信念》,载于《辅仁学志》第12卷1~2期,1943年12月
《南朝之北士地位》,载于《辅仁学志》第12卷1~2期,1943年12月
《由占田课田制看西晋的土地与农民》,载于《
进步日报》1951年2月16日
《北宋抗拒契丹侵略的杨家将》,载于《进步日报》1951年10月19月
《汉唐时代的中朝友好关系》,收入《五千年来的中朝友好关系》一书,
开明书店1951年版。
回忆余逊
淘气的还不止我一个,
余嘉锡之子余逊也算一个。当时辅仁大学有一位
储皖峰先生,曾做过国文系主任。他喜欢吸烟,又不敢吸得太重,刚一嘬,就赶紧把手甩出去,一边抽,一边发表议论。他有些口头语,和他接触多了常能听到。比如提到他不喜欢的人,他必说:“这是一个混帐王八蛋”。不知是不是受他的影响,我现在评价我看不上的人时,也常称他为“混帐”。又比如他喜欢卖弄自己经常学习,知识面广,就常跟别人说:“我昨天又得到了一些新材料”。当别人发表了什么见解,提出意见时,他又常不屑一顾,总是反复说:“也不怎么高明”,“也没什么必要”。于是我们这位余逊学兄把这几句话串起来,编成这样一个顺口溜:“有一个混帐王八蛋,偶尔得了些新材料,也不怎么高明,也没什么必要。”试想,不淘到一定的水平,能编出这样精彩的段子吗?所以这则顺口溜很快就流传开了,闻者无不大笑。当然那位柴德赓学兄又要提醒道:“千万别让老师知道。”我至今也不知道,老师和储先生知道不知道这段公案,可惜已无法查对了。
当时文学院的年轻教师有牟润孙、
台静农、余逊、柴德赓、许诗英、张鸿翔、刘厚滋、
吴丰培、周祖谟等。这些人年龄差不多,至多不到十岁,之间可谓“谊兼师友”,经常在一起高谈阔论,切磋学业。抗日战争爆发后,好多位相继离开了辅仁,剩下关系比较密切的只有余逊、柴德赓、周祖谟和我四个人,还留在陈校长身边,也常到兴化寺街陈校长的书房中去请教问题,聆听教诲。说来也巧,不知是谁,偶尔在陈校长的书里发现一张夹着的纸条,上面写着我们四个人的名字,于是就出现了校长身边有“四翰林”的说法,又戏称我们为“南书房四行走”。这说明我们四个人名声还不坏,才给予这样的美称,要不然为什么不叫我们“四人帮”呢?
周祖谟先生的公子在提到“四翰林”时,总把周祖谟放在第一位,其实,按年龄“序齿”,应该是余逊、
柴德赓、启功、周祖谟,余逊比我大七岁、柴德赓比我大四岁,周祖谟比我小两岁。
余逊是
余嘉锡的公子,对余老先生非常孝敬,算得上是孝子。余老先生在
清代末年作过七品小京官,清朝灭亡后,曾到
赵尔巽家教他的儿子赵天赐读书。尹石公辞职后,经
杨树达推荐到辅仁大学作国文系主任,所以他对杨树达先生非常尊敬和感谢。余逊曾在一篇文章中批评杨先生某处考证有误,余老先生竟带着他到杨府,令他跪在杨先生座前当面赔礼。杨先生很大度,连说:“用不着,用不着”。余老先生学问优异,博闻强记。
中国国民党统治时,设中央研究院,聘选院士,陈校长是评委,当第二天就要坐飞机到南京参加评选时,晚上余逊到陈校长哪儿去,几乎和陈校长长谈彻夜,谈的都是他父亲如何用功,看过哪些书,做过哪些研究,写过哪些文章和著作,取得什么成就和影响等等,确实了不得。他也不明说请陈校长如何如何,但用意是非常明显的;陈校长也不说我会如何如何,但心里已是有数的,彼此可谓心照不宣,后来果然评上了。还让曹家祺为他刻了一枚“院士之章”的大印。当然这都是余老先生的实力所致,大家都心服口服。他的二十四卷本、八十万字的巨著《
四库提要辨证》对《
钦定四库全书总目》的乖错违失做了系统地考辨,并对所论述的许多古籍,从内容、版本到作家生平都作了翔实的考证,对研究我国古代历史、文学、哲学及版本目录学,都具有重要的价值。他为此书的写作前后共耗费了约五十年的心血,确实是一部不朽的著作。其它如《
目录学发微》更被别人“屡抄不一抄”(这是他自己的话,意思是抄来抄去),《古籍校读法》、《
世说新语笺疏》等也都是力作。余老先生的治学非常严谨,他临终前,我到
北京大学去探视,他还从抽屉里取出续作的《辨证》的底稿,字迹虽然不像以前那样端正工整了,但依然很少涂改,行款甚直。余老先生在辅仁还教过“秦汉史”,这部讲稿是余逊所作,他也毫不避讳,在堂上公开说:“讲稿是小儿余逊所作。”父亲讲儿子的讲稿,儿子为父亲写讲稿,二人都很自豪,这在当时也传为美谈。可惜余逊去世较早,否则成就会更大。
(摘自《
启功口述历史》第三章“我与辅仁大学”,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宁可回忆余逊
1948年春,北大史学系一年级的中国历史课进入了第二阶段——秦汉魏晋南北朝史,讲课的是余逊先生。
余先生个子不高,有些发胖,操一口长沙官话,口齿清晰,常着一袭蓝布(或灰布)长衫。他讲课是很认真很敬业的,不时用粉笔写下一长列史料,字迹端正清楚,颇具功力,然后逐句解释。解释时手执一根长教鞭,侧身在黑板旁指点,以免遮住学生的视线。讲得高兴了,不时颠起脚来原地动弹一下,有点像个圆圆的皮球在蹦跳。
同学对他的课都不太着意,可能觉得平淡了一些,不怎么具有“可听性”。但是仔细回想,内容还是很充实的。班上的同学对余先生不那么看重的原因,一是虽知道他是1929年
北京大学毕业(?),与
向达先生同届,但却没有认为他是什么“名”教授。二是听高班同学说起,他刚毕业,即受中华书局之约(?),编写了一部
高中本国史,得了稿费二万现大洋,那可是一笔不菲的数目,而且还累得病了一场。那时史学界的风习是尊重论文而不大重视专著,尤其不怎么看得上中学
教科书,因此他的身价好像就不那么烜赫了。第三是他在敌伪时期虽然在辅仁大学教书,却兼过伪北大的课,以至抗战胜利后有了汉奸的嫌疑。其四是他是
余嘉锡先生的哲嗣,有次高班同学去余先生那里,正碰见老余先生隔着门帘不知为什么在痛斥小余先生,而小余先生则肃立帘外低头恭敬受教。那时正好国民党政府遴选中央研究院院士,余嘉锡先生也在其列,可听说老余先生并没有出过什么大著作,只是送出一部还没有出版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辨证》去应选。论资排辈,这也让人不免对小余先生的学术水平有了一点疑虑。
不过经过一些时间以后,我的这一点点疑虑也得到了澄清。其一是关于“编书教授”的疑虑,这已经不是问题,何况余逊先生确实有很深厚的史学功底,上世纪50年代初有关
晋朝占田课田制度的争论,端赖余先生在光明日报《史学周刊》发表的一篇不到五千字的论文,作了结束,成为定论。第二是“汉奸”的疑虑,后来看到老余先生于
日本侵占
北平市时在《辅仁学志》发表的《杨家将故事考信录》等论文和余逊先生的有关东晋时南士与北士的关系的论文,认为南士北士的关系并非如传言之势同水火或互相歧视,而是双方都以大局为重,消除隔阂,团结抗战。这篇文章的立论,照我看似乎还有可议,但爱国之心溢于言表,而且也采用了抗战时习惯的“影射”手法,至少是不能同钱稻、
周作人之流可以同列的。至于《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辩证》的学问自不待言了。
(摘自《回忆在北大受业时的四位老师》,作者
宁可是首都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1947年入读北大历史系;该文原载于《
光明日报》,有些内容值得商,已用问号标注)